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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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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

厲南棠參謀政事, 宴會上經常和政事堂的宰相老頭子們圍在一塊。魯懷麒則和出身高官職不要緊的年輕人混在一起。

魯懷麒引著符杉過去梅花林那邊,正要叫厲南棠,忽然頓住腳步。

花樹掩映下,厲南棠跟前站著一位鵝黃衣裙的少女。

“不是他, 回去吧!”魯懷麒頭皮發麻, 轉身就想擋著公主。

誰知道符杉這輩子不是近視眼, 視力特別好,早眼尖看到了。

符杉不走,轉頭看魯懷麒, 根據他的反應,心平氣和問了一句:“那姑娘是誰, 你認識?”

魯懷麒:……

可不認識麽。這叫他怎麽說才好呢?要不是當初您強點了駙馬, 伯母原本中意這姑娘做兒媳噠~

魯懷麒無話可說,又不好出賣朋友私事,只說那姑娘好像是厲南棠親戚家的妹妹,而後忙借尿遁跑了。

趙惜晴三分憐惜,三分驚艷,四分悵然地看著眼前芝蘭玉樹的男子。

戶部侍郎之女的她, 差點兒就和眼前的男人成為夫妻, 雙方長輩都極為樂意, 誰知道被福安公主半路截胡。

惜晴可惜之餘,也默默松了口氣。

厲南棠雖然驚才絕艷, 算是頂好的郎君。只是他有一個嚴苛又古板的母親,他本人又孤傲冷淡,嫁過去恐怕會日子不會很舒服。

如今她已經重新許配人家, 門當戶對的英俊兒郎,雖然沒有厲南棠才氣過人, 但勝在脾氣好,婆母也不難相處。

“南棠哥哥……”

脫口而出叫住他的時候,趙惜晴也楞了一下。

厲南棠見有人擋在面前,親昵叫他,微微皺眉。舅舅安國公府雖然在洛陽,但長安也有宗族分支。眼前少女年紀頗小,他一時竟想不起來是哪家叔伯舅姨家的妹妹。

“有事嗎?”

厲南棠幹脆掠過名字,冷淡不失客套地問。

趙惜晴一時沖動叫住了他,此時也不知道該寒暄什麽。

“我就是想和你說一聲,我定親了。”

“恭喜!”

忘記名字不要緊,親戚之間訂親成親肯定會發正式帖子,到時候按例備賀禮就行了。

趙惜晴:……

眼看他客氣點點頭,繞了一步,擦身而過,竟似乎毫不在意的模樣。趙惜晴仰頭看著他的臉,不由自主轉過身來。

“你和公主成親以來,你們過得好嗎?”

厲南棠知道很多人同情他的婚姻,聞言微微皺眉。

他忽然想起來小時候那些同情的目光。

母親對他說,不成才,不如死。從小嚴禁他玩物喪志。如果被她看見他和小朋友玩,就會當著朋友的面,拿藤條狠狠抽打他。小朋友驚懼又同情的目光,叫他永生難忘。

如今,一個他連姓名都不記得,如此生疏的少女,竟然也要同情他?

“我和公主琴瑟和鳴,過得很好,不過這又關你何事呢?”

*

“哇,對前面相好的姑娘竟然說這種無情的話,人家哭了他都不愧疚,厲駙馬果然薄情心狠!”

玉城長公主感嘆的聲音突然響在耳邊,符杉下意識向旁邊傾斜,沒躲過去,叫她親密摟著肩膀。

“嚇死我了,姑姑你走路怎麽跟貓一樣,一點兒聲音沒有?!”

符杉小臉蒼白,悻悻輕拍自己胸口,反應過來她剛才說的話,猛然偏過頭,看那個跺腳後羞憤跑遠的少女。

“前面相好?”

“對呀,怎麽,你不知道?嘖……”

玉城長公主尷尬地看著她,松開手訕訕的轉身就想走。

符杉一把薅回來她。

“厲駙馬有相好的,你知道了不給我說?你還是我的好姑姑嗎?下回你的情人和別人相好,叫我看見了我也瞞著你怎麽樣?”

“哎呀別說的那麽生分嘛……”玉城長公主帶她躲開厲南棠,悄悄來到廊檐後面。

“我也是聽人說的,不保真,那姑娘是戶部侍郎的女兒,她家屬於洛陽趙氏,三代公卿,家世很不錯。

聽說你家駙馬上長安參加科考之前,兩家長輩就有意通秦晉之好,只等著他名次出來,就可以定下終身……誰知道杏花宴又叫你一眼看中了……”

符杉:。

我光知道我斷了他前程,沒想到還拆了人家姻緣?作孽double~

“你也不用介意,看你家厲駙馬對那姑娘的態度,就算有舊情也早就斷了。”

玉城捏捏她的肩膀,扭頭看著她安慰。

符杉嘆了口氣,一時間沒有說話。她回想起剛才厲南棠淡漠看著那姑娘,雲淡風輕把人弄哭了都不動容的表情,也不知他是真的無動於衷,還是什麽恨海情天。

“你一點兒也不知道這些事?厲駙馬嘴這麽緊,能一個字兒都沒給你透?”玉城好奇問道。

符杉點點頭。

成親到現在,從疏遠到親密,厲南棠從不和她提及過往。甚至連他母親,他都很少提。

算了,反正只是“兄妹”關系,而且明年八月十五前,一年之期到了,也就分開了。

符杉回望玉城長公主,重重呼出一口氣,輕松笑道:“糟心事少知道些也好。他不說,我樂得清靜呢。”

“你真想清凈,方才就不會追著我問了。”

長公主鮮紅食指戳了她額頭一下,對她這個有點笨有點兒軟弱的便宜侄女,稍微動容。

“杉兒,告訴你一個巧兒。你跟你的駙馬怎麽快活都行,就是別動真心。”

喜歡追名逐利的男人,沒一個不狠心薄情。

這次能對前相好冷漠,下次萬一對她也這麽冷漠呢?

不動心,就不會傷心。

符杉點點頭,笑了一笑:“我曉得了,多謝姑姑教導。”

就算是“妹妹”,分開以後也會逐漸疏遠。與其產生感情再被拋棄,倒不如在拋棄之前,就保持距離。

符杉是孤兒出身,她太懂得這個道理了。

她最擅長的,可能就是在別人把她拋棄之前,先把對方拋棄。

保護著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,驕傲地先轉過身。

*

厲南棠到處沒找到符杉,在庭院默不作聲張望片刻,終於看見屋檐拐角處熟悉的衣角。

厲南棠松了口氣,大步流星朝那邊走了過去。

走到跟前剛想要打招呼,便看見符杉退後兩步,整個玲瓏有致的身影露出來,在跟一個青年男子說話。

舒王李景原見到符杉格外熱情,又送她兩包新制作的獨門香料。他專精胭脂花粉熏香這一道,制作的原材料精細昂貴無比,符杉不好意思收,伸出手擋著推辭。

“怎麽好一再白要七哥哥的東西呢?”

“怎麽是白要?咱們兄妹,又不是市井上做買賣,我給你東西,你有什麽不好要的?”

舒王庸碌不得寵愛,其他姐妹笑話他沒出息,竟喜歡胭脂花粉,一點兒男子漢氣概也沒有,也疏遠不跟他玩。

符杉從未瞧不起他,他樂的跟這個妹妹表示親近。而且符杉妹妹不像別人那樣教育他,反而肯欣賞誇獎他的胭脂香料呢,舒王便如得了誇獎,就不停展示自己玩具的孩子,什麽好香料好胭脂都願意往她這裏塞。

“七哥哥,謝你好心,我真不好意思拿了,我該還你什麽呢?”

“你若真的想還,聽說妹妹畫畫長進了,是人都在誇呢,下回我過生辰,妹妹別的不用送,就送給我一幅畫吧!”

舒王眼睛一亮,認為這是個絕妙的方法。

符杉一呆,還有這種好事?

舒王伸手就要去抓符杉的手,想把兩個香包硬塞進去。

一只有力的手,倏地伸過來,輕柔而堅定的握住他的手腕。

“下官見過舒王殿下。”

清冷的男聲響起,舒王由下到上擡頭,對上不動聲色的清俊的臉孔。

舒王怔了一下,忙想往後退一步。厲南棠順勢松開手指。

“南棠你也過來了?我看你方才和相爺們一起交談甚歡……”

舒王有些局促道。不知為何,見到厲駙馬他就有些緊張害怕,竟如同見到母後父皇一般。

也是,雖然厲駙馬表面沒什麽實職,但實打實已經是父皇母後身邊的大紅人,而且精明強幹,能出主意參與機要了。

跟他這個沒什麽用處,只能在禮部墨守成規養老的無權皇子不一樣。

厲南棠溫聲道:“些許事情,已經說完了。不知殿下找公主有何事?南棠奉皇後的禦令,叫公主過去聊些家常。”

聽到文皇後的名字,舒王就縮起來脖子。

厲南棠視線下移,盯著他手上的香包,和氣問道:“是殿下新制的香包嗎?娘娘說,正想要些新熏香,不如叫公主替您捎過去?”

舒王刷的一下子就把香包塞進懷裏。母後想要新熏香,也是工匠制作的新熏香。母後最恨他搞這些玩意,要知道他還沒改,不打他一頓才怪。

兄妹對視,符杉了然,舒王尷尬,忙推說這不是自己制作的香包,找個借口溜走了。

符杉看他落荒而逃的身影,杏眸彎彎,轉過身來往前走,厲南棠默默跟在她身側。

符杉問:“皇後娘娘在哪兒呢?叫我是想聊什麽事兒?”

“皇後娘娘沒叫你。”

“?”

“我看你不想白收舒王殿下的香包,所以隨便找個借口搪塞掉了。”

縱然符杉也願意這樣,她雖然喜歡錢吧,卻不愛白收人家東西,不喜歡欠人人情的感覺。可厲南棠的行為還是嚇了她一跳。

符杉眼睛微微睜大,忙掃視四周,幸而旁人都離得遠。

她霍然側過身來,面對厲南棠,伸手捂住他的嘴。

“隔墻有耳,你不要命了!”

假傳皇後懿旨,事情說小不小,說大不大的,她只是有些驚駭厲南棠的態度。

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
聲音悶悶傳來,因為被她的手掌捂著,有些不清晰。

唇瓣張合,摩挲著細嫩的掌心。熱氣在細小的空間來回湧動。

符杉掌心像被燙了一下,感受到些許潮熱和濕潤,忙把手掌從他嘴上撤了下來,連他紅色姣好的嘴唇,都眼神躲閃不敢看了。

掌心離開的瞬間,厲南棠的嘴唇有些涼意。

他微微抿了一下唇瓣,不動聲色的眸子從上到下,慢慢掃視她。視線經過的地方,符杉感受到灼熱,肌膚變得粉紅。

“你有分寸就好。”符杉只怕他膽大妄為,招來禍事。但想起這人政治頭腦之精明沈穩,遠超常人,更不是她這條鹹魚能比的。倒也不用她多嘴提醒。

厲南棠睥睨著她微紅的臉頰,淡淡說:“你最近和舒王殿下關系倒是越發親近。”

“他是我七哥哥,我不該和他親近嗎?”符杉無所謂的說。

“太子和章王也是你哥哥,也沒見你和他們那麽親近呀。”

“大哥哥和三哥哥,有正經差事那麽忙,我高攀不起呀。”

“大哥哥,三哥哥,七哥哥,你哥哥可是真不少呀。我這個哥哥,真不知道該往後靠到哪裏了。”

符杉聽他語氣古怪,似乎有些吃味。

厲南棠雖然為人冷淡,但接觸久了,符杉也知道他別扭,占有欲還挺強的。

想起剛才的趙小姐,符杉不禁笑了笑。

“你這個好哥哥的好妹妹恐怕也不比我的少,說這個話什麽意思嘛。”

厲南棠楞了一下,見她反咬一口,忙正色道:

“你這話說的有意思了。我是家中獨子,並沒有什麽親姐姐親妹妹,就算親戚家有幾個,我忙於游學念書,跟她們也不熟。

這麽多年,唯獨認了你這一個妹妹,我對你比對別人都親。

有人給你說了什麽奇怪話嗎?你竟然說這種話,懷疑我?”

符杉見他執拗模樣,不願意和他在外頭起爭執,垂下頭說:

“哪有人說什麽奇怪話,你多心了,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。

好吧,你把我當最親的妹妹,那我就把你當最親的哥哥……哎呀,別杵在這兒了,有人要看過來了,趕緊走吧。”

她見他不動彈,幹脆扯著他的袖子。符杉輕輕一拉,厲南棠就隨著她走。

“喲,是你們倆呀,在這兒拉拉扯扯幹什麽呢?”

恰巧遇到三皇子章王殿下,他似乎剛投壺過來,手指上把玩著長長的利箭。

符杉頭皮一麻,知道此人管理兵部,做事驕橫強硬。

她忙笑著擡頭對答:“三哥哥安好,我跟他鬧著玩呢。三哥哥玩得可好嗎?”

兩人寒暄一會兒,三皇子隨口笑道:“杉兒,聽說你最近畫畫長進了,回頭哪天有空,也給三哥哥畫上一幅,我掛在墻上。”

幾個皇子的墻上要是掛了自己的畫作,那就是無形的宣傳廣告背書,符杉的畫價值就愈發高了。她自然滿口答應。

又“杉兒”“三哥哥”的相互說了幾句閑話,等章王笑著走了,符杉呼出一口氣,轉過頭來,才發現旁邊的人神色淡淡,眉頭微微蹙著,手指攥緊,似乎不太高興。

“又怎麽了,好哥哥?”

“沒什麽,”他眸子低垂,嘴角也繃直往下壓。周身有些莫名的冷氣森森。頓了一下,忽然若無其事拉起她的手來。

“杉兒,我們回家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嗯?!

符杉順口答應後才慢半拍反應過來,不禁扭過頭楞楞看著他,這還是厲南棠第一次叫她“杉兒”呢。

男人目不斜視,面無表情,也不知怎麽看到她的視線,忽然淡淡來了句:

“怎麽,我不是皇親貴胄,也不是王公重臣,我不配叫你杉兒是嗎?”

符杉忙撥浪鼓搖頭。

“當然沒有。你是我的好哥哥嘛,你想怎麽叫,就怎麽叫。不要說叫我杉兒可以,你叫我草兒我也答應,這樣行嗎?”

厲南棠:……

男人哼了一聲,冷峻的面色轉而放柔和,微微用力抓緊了她的手,嘴角噙著一絲清淡的笑意:

“好了,走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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